宸他是听从了清欢的提议,竟为了避开那个刺客余党的追杀,想把她送去云隐山庄?
想通了这一层,她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下来,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身边,护送这
架马车的一共有十二人,个个黑色大氅,白色骏马,飒慡利落,眼眸如鹰隼——那,正是白帅
最为倚重的十二铁衣卫!
殷夜来微微一怔:难道墨宸把最jīng锐的人手都调拨过来了么?
“既然如此,那墨宸为何不亲口告诉我这些安排?为何要连夜把我送来此处,一声都不告知
?”说到这里,她猛然明白过来,苦笑了一声:“是的,我是和他签过契约的人,居然还多此
一问,真是可笑。”
穆先生沉默着,忽然在萧萧的风声里叹了口气——
“仙子如果知道这些年来白帅都为你做了些什么,定然不会再说这种话。”
殷夜来猛地一震,穆先生却没有多说,回身登上了船头,抬手示意:“请。”
她随着他上了船,却见船舱里堆着箱笼,里面分门别类地放满了东西——一箱是她平日经常吃
的药材和煎药工具,一箱是各式衣衫鞋袜,一箱是她平日所喜读的诗词古籍。每个箱笼上贴有
条子,标记着里面放有的物件名称,有条不紊,一件件收拾得如此jīng致妥帖,显然不是一朝一
夕仓促完成。
“白帅早就想过会有今日,”穆先生的语气意味深长,“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暗中准备了这条
船,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殷夜来诧异。
“就是他不得不让你离开的时候。”穆先生叹息着关上那一个个箱笼,“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一
日,所以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能让你在一夜之间人从世销声匿迹,去往云荒任何一个地方重
新开始生活。”
殷夜来从箱子里捡起一把伞,脸色微微发白。
这把jīng美的旧伞,是用价值连城的霞影绡裁成,乃是十年前慕容隽初见时送给她的定情之物,
对她而言含意深远——白墨宸对她的过去早已了如指掌,但多年前却从不曾一语提及此事。然
而在最后的分别时,他居然也不曾忘了帮她带上这件东西!
虽然在黑暗里相伴十年,然而他们却并不曾相互jiāo换过真正的想法——反而是在最后分别的那
一霎,平生第一次,她感觉到了那个男人深广如大海的心。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穆先生抬起手,指向了舱里尚要关闭的门:“不过,白帅不止准备了这些。他给您准备的最重
要的东西,就在这个船舱里面——”
殷夜来微微地愕然,下意识地走向那道门,然后又忽然地停住了——那一瞬,仿佛是直觉到了
什么,她的脸色瞬地变得苍白,身体猛烈地摇了一下,仿佛是要倒下去了。就在她停住的那一
刻,舱门忽然打开了,一双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抚上了她的脸。
那是一双枯槁如树皮的老妇人的手,也在激烈颤抖着。
殷夜来睁大眼睛看着舱里的人,眼神因为过于震惊而显得虚无。她任凭盲眼老妇人那双手摸索
着自己的脸庞,一动也不动地站了很久,只有眼角两道泪水溢出眼眶,长划而落。
“大囡……是大囡么?”摸到了滚热的泪水,苍老的妇人猛然抱住了她,放声痛哭起来,“天
见可怜,你没有死!你真的回来了!”
殷夜来的身体开始渐渐发抖,止不住战栗,泪落如雨。“娘……”许久许久,在那个陌生而熟
悉的怀抱里,她嗫嚅着,终于开口说出了十年未曾说的那一个称呼。
“大囡……你回来了!你回来了!谢天谢地!”老妇人抱紧了她,用力得几乎让人窒息,仿佛
生怕失而复得的女儿在十年后再度消失。在她身后的那个船舱里,那一对十几岁的孩子依偎在
一起,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眼里充满了迷茫和不解。
“康儿!心儿!”老妇人低叱着,“快来见过你们的大姐姐!”
两个孩子显然还没有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磨磨蹭蹭地不敢上来。“快过来!”安大娘不客气
地骂了一句,扯过两个孩子,“快来,这是你们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