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大手猛抓住我的右肩,一位便装男子附在我耳边低语道:“你只许拍五张。另外,不许拍帐篷以外的事物,更不许拍上校周围的人。”我这时才注意到卡扎菲两米远处一位老头正在用木炭煮红茶。再过去是位至少有1米90高高的彪形大汉,登伞兵靴,穿皮茄克,浓眉大眼,头上缠着贝都因人的包头。令我想起。三国演义中的马超、马岱。
人们很难说卡扎菲在想什么,更无法预测他下一步将做什么。在短短几分钟里,他时而面无表情凝视远方,时而仰天大笑或勃然大怒声讨美帝暴行。我毕恭毕敬地走上前、像在可可西里拍野牛那样单膝点地,以避免因过分紧张而造成的抖动。看到我聚焦,像所有上惯了镜头的大人物一样,卡扎菲欠起身子披正了镶金边的阿拉伯长袍,用力吸了一口气,这一吸仿佛将帐篷中的氧气吸了个一干二净。
他见我只拍了两三张就停了下来,就再次整理衣服,见我仍不动,就用缓慢的英语朝我问:“anyproblem(有麻烦)?”他那里知道他手下的人给我的命令是“只准拍五张”。我哆哆嗦嗦地拍完这五张,倒退着退出大帐篷,蹲坐在地毯边缘,贪婪地注视着大帐内的卡扎菲上校。他真像一位沙漠君主,身体后仰,靠在棕色大皮沙发上,昂首挺胸,以至在相机取景器中占大量面积的是他那骄傲的下巴和狮子般的鼻子。这种情况我只在1988年1月采访阿兰·德隆时遇过,可阿兰·德隆霸道做作肤浅,带着一种演员特有的夸张的豪气。而卡扎菲上校昂首阔视却带有贝都因游牧部落自然的大漠气息。像恺撒大帝迷信红色一样,卡扎菲上校穿着一件大红的鳄鱼牌(lacoste)运动衣,外罩一件银灰色纱制阿拉伯长袍,袍的两襟镶了简朴的金边。伴随着缓慢的手势,上校时而英语、时而阿拉伯语侃侃而谈。在我眼中,卡扎菲上校是位受过良好教育、骨子里高贵儒雅、逻辑性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