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在一旁抖如筛糠,胖手不停地抹着汗:“大人,您可别冤枉好人啊!我家管家可是老实人……”
“老实人?” 我冷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支银簪,簪头的珍珠已经松动,“你娘子死的时候,身上没半点挣扎痕迹,唯独手里攥着玉佩,指甲缝里卡着丝线。你说,这是怎么个老实法?”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跟捕头王对视一眼,拔腿就往外跑。雨地里,管家吊在院中的老槐树上,舌头伸得老长,脚下歪歪扭扭写着几个血字:“杀主母,罪该万死。”
捕头王上前探了探鼻息,摇头道:“没气儿了。” 我盯着管家鞋底沾着的泥垢,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龙涎香 —— 今早我在茶楼喝茶时,邻桌那个摇着湘妃竹扇的书生,身上就是这股子味儿。这书生跟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把尸体抬下去验尸,”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雨珠子顺着发梢往下滴,“顺便去查查,最近有谁买过‘醉流霞’胭脂。”
回到绣房时,李氏的尸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布。我挪开妆奁,在暗格底部摸到一个凸起的木纹 —— 轻轻一按,暗格底板竟然能掀开。底下躺着半张烧焦的纸,上面隐约能看见 “苏记”“军械” 几个字。这跟我家又有什么关联?
就在这时,窗外闪过一道黑影。我猛地掀开窗帘,只看见雨幕中远去的青衫衣角,跟今早那个书生穿的一模一样。难道这书生一直在暗中监视?
油灯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仵作的银针在李氏咽喉处,泛着青黑的锈迹。我蹲在解剖台旁,盯着她指甲缝里那半缕藏青丝线 —— 丝线末端结着细小的线头,分明是被人用蛮力扯断的。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丝线表面映出诡异的反光,像极了管家那身长衫的绸缎料子。
“大人,尸身除了脖颈勒痕,再无外伤。” 老仵作抹了把额角的汗,铜盆里的洗尸水已经换了三回,依旧泛着股洗不净的腥甜,“不过这指甲缝里的油渍……” 他用镊子夹起块碎布,“像是桐油,寻常人家可不会用这东西。”
我捏着碎布凑近油灯,桐油特有的刺鼻气味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记忆突然闪回今早茶楼 —— 那个摇着湘妃竹扇的书生,斟茶时袖口滑落的瞬间,我分明看见他腕间缠着根藏青色的丝绦。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备马。” 我将碎布塞进袖袋,起身时踢翻了脚边的铜盆。冷水泼在青砖上,蒸腾起的雾气里,李氏苍白的脸仿佛冲着我诡异地笑。当捕快们踹开富商家后院的柴门时,管家的尸体还在夜风里轻轻摇晃,舌头伸得老长,活像条被钓上岸的鲶鱼。
“大人,遗书!” 捕头王举着张皱巴巴的宣纸凑过来,墨迹被雨水晕染得模糊不清,“他说爱慕主母已久,见不得她被休,一时冲动……”
我没接话,蹲下身扒开管家的鞋底。泥垢里嵌着片嫣红的花瓣,边缘沾着深褐色的油渍 —— 正是今早书生茶盏里漂浮的胭脂梅。龙涎香混着尸臭钻进鼻腔,我突然想起父亲被斩首那日,刑场上也弥漫着同样的香气。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把尸体带回去,仔细查验齿缝和指甲。” 我用帕子擦了擦手,目光扫过管家扭曲的面容。他嘴角凝固的狞笑里,隐约露出半颗金牙 —— 这与我在李氏妆奁暗格里摸到的金粉,倒是颜色相同。
回衙门的路上,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月光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铺在青石板路上,像条甩不掉的尾巴。推开书房门时,烛火突然诡异地爆了个灯花,案头的卷宗被夜风掀开,露出张泛黄的字条:城西破庙,子时三刻,真相在莲花眼中。
落款的 “沈” 字写得歪歪扭扭,最后一笔的勾挑,和父亲教我写字时的习惯分毫不差。我攥着字条的手开始发抖,十年前刑场上的场景突然在眼前炸开 —— 刽子手的鬼头刀落下时,父亲血溅三尺,可他握着玉佩的右手,分明比现在这字条上的字迹还要工整。这字条到底是谁留下的?是故人还是陷阱?
“大人?” 捕头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要不要派人去破庙……”
“不用。” 我将字条塞进袖中,摸到暗格里父亲留下的半块玉佩。冰凉的玉面贴着皮肤,突然烫得惊人。子时的梆子声遥遥传来时,我握着短刃翻出后窗,月光照亮屋檐下的瓦片 —— 那里散落着几片胭脂梅,花瓣上的龙涎香,比管家鞋底的还要浓烈。
破庙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蛛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莲花神像的基座上,赫然摆着半块玉佩,纹路与李氏手中的严丝合缝。我正要伸手去拿,身后突然响起折扇开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