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舅舅现在怎么样了?”晓岑问道。,2?0¢2!3!t*x·t,.+c/o?m¢
我们全都在那里摇头,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我说:“他们干什么要陷害舅舅?”
小兰大声地说:“都是他自己不好,我看见了,那语录上的东西,是他自己写的,那笔迹就是他的。”
我和小梅都迷惑地追问着:“会不会是别人模仿他的笔迹?”
“没有那么像的。”晓岑也说,“我看是他写的。舅舅这个人是他们朱家最聪明的,这次他要被自己的小聪明耽误了。”
“舅舅还敢批评毛主席语录啊。”
“舅舅这个人厉害,说不定他的话将来就变成了真理呢。”小兰笑了。
“舅舅其实不怕他们啊。”
“是的,是的,他就敢说,他看不见革命群众。”
“他有夜盲症,看不见就是看不见嘛。/咸.鱼+看*书- ~追+罪-薪′蟑*踕_”
“什么革命群众,王道这种人根本就是个流氓。”
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们几个人就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说着,话题越说越不着边际,不知说到哪里去了。最后的胡说八道让我们在黑暗中变得无所畏惧,肆无忌惮起来。我们胆敢在黑暗里,接触到生活的本质。管它什么三七二十一的,我们就是这么想的,毛主席语录又为什么不能批评呢?肯定是舅舅自己写的,他不怕给自己找麻烦,我们还为他着什么急啊。这时候,我们四个人在黑夜中都笑了起来。
实际上,至今我们全家的孩子都对五舅舅的聪明和能干充满了佩服。
清晨四点钟的时候,晓岑说:“我该走了。”
“还会关多久?”
“谁知道,爸爸的稿子也给他们拿去了。我还怕什么呢?那里关的人多着呢。”
“多保重了。”
“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1,7?n′o·v~e?l+.\c^o/m,”
我们把他送到房门口以后,全部跑到小晒台上站着。那是夏天的夜晚,路灯静静地照耀着,暗黄的灯光洒在街面上,沿着人行道,路边的躺椅和小板床上睡着不少穷人。法国梧桐的叶子长得茂盛极了,大叶子很快就把晓岑的身影遮挡住了,他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
到冬天的时候,五舅舅失踪了。这一次是真正地失踪了,具体的情况我们并不知道,但是曹杨中学的造反派冲到我们家,把我和小梅、小兰分开来质问的时候,我们明白了,五舅舅真的跑掉了。在那个年头,他能跑到哪里去啊?谁家敢收留任何一个人?派出所、居委会,甚至农村里的生产队里,来一个陌生人,都是要被仔仔细细盘问和交代清楚的。他能到哪里去啊?后来,曹杨中学的造反派经常突然袭击到我们家来找人,连舅舅无锡老家都查过了,就是不知道人到哪里去了。深夜的时候,舅舅过去教过的学生汤厥言(他已经是公安局的警察了),也不安地敲着我们家的门,偷偷地溜进来打听老师的下落。我和他一起去试着问了好几处舅舅的同事,那几个人开着一小门缝,慌慌张张地说:“我怎么会知道他的事情。”话没有说完,就将门关上了。
我和汤厥言在寒冷的街道上推测,他会上哪里去呢?还会有什么学生会收留他?汤厥言说:“和他有来往的学生我都认识,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他们甚至还上我这里来打听。”一点想法都没有。亲人们都有一份焦急,但是大家都没有舅舅的消息。五舅母着急得生病发烧,最后耳朵聋了。我们都害怕起来,猜想舅舅一定死在什么地方。造反派去公安局查了无名死尸,也没有舅舅的消息。
一直到两年以后,我们都不敢相信,江西南昌的拘留所通知曹杨中学,说是人找到了,让学校派人去接五舅舅。
一九六八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五舅舅趴在门上听见王道在跟学生交待,让他们准备器件,第二天要狠狠地打他一顿。他们还说了什么,五舅舅对我讲,他已经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