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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完结

我去了,沿着北京的街道,那街道的尽头一直通到中组部的招待所。`n`e′w!t?i.a¨n,x_i-.^c*o′m!这条大街每每在大风里,就显得那么荒凉,不见人迹。风越刮越大,几乎要把我刮跑。下了车,我拔脚就逃,顺着风往前跑去。就像有人在身后追赶我,即使是白天,我依然感觉到一种惧怕。我拿着父亲的小说,有一种见不得人的感觉,还是像要找个地方把它“窝赃”起来似的。一直到有人一把拉住了我,才从慌乱中清醒过来。中组部招待所看门的拦住我,恶狠狠地问道:“干什么的?”“找人。”“找谁?”“周扬伯伯。”“你是什么人?”“我是彭柏山的女儿。”

说完以后,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几乎是在我这一辈子,在我整整二十六年的生命中,第一次这样大声地向人们宣称父亲的名字,宣称我是他的女儿。这对我来说,是很不自在的一份快乐,一种沦落在灾难中的快乐,我对自己感到一份忿怒。*x~z?h+a-i!s+h,u!.~c¨o_m-我敌意地注视着看门人,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彭柏山”是谁。他让我站在风里,往里面打电话。等他转身出来的时候,态度和悦多了。他给我指路,告诉我周扬住在哪一栋小楼里。

走到那里的时候,周扬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我了。

周扬第一句话问我:“你父亲还好吗?”

我说:“一九六八年四月三日,爸爸被打死在河南农学院。”

可以看出周扬惊讶的神情,他停顿了一会儿,掉过头,回避了我的目光,他说:“我,我不知道……他……已经……”

然后,我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大家都非常清楚,在批判“胡风反革命集团”的运动里,周扬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可是看着眼前的他,神态稍稍显得呆滞,他望着墙壁,似乎不愿意和我把话题继续下去。¨c¨m/s^x′s′.¢n_e*t~也许他把我看成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的声音是微弱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打破这么难堪的沉默。停顿了有那么一会儿,周扬又问我:“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慎重地拿出爸爸书稿的手抄本:“这是爸爸的小说《战争与人民》,妈妈说您过去读过。”

周扬诚恳地抬头看着我,慢慢地说道:“我记不得了。”

“妈妈问您,能不能帮助爸爸把书出版了。”

“我现在没有什么权了。但是,告诉你妈妈,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话虽不多,但是,难以相信的是,我竟然被感动了,在这么简单的几句话里,虽然是那么无力,我却听见了一份内疚和一份真诚。我也开始像母亲似的,傻乎乎地燃起了希望。原来,我们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被打发,也很容易被满足的。后来,我们还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周扬已经答应帮助出书,这足以让我把快乐传达给妈妈,我甚至能想象出她的那份神情,她会快乐得睡不着觉,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别人面前夸奖我的能干。总之,一份可能到达彼岸的快乐。

不久,像周扬自己说的那样,他把书推荐到人民文学出版社,向韦君宜社长推荐了爸爸的小说。

有再多的快乐,记忆中的北京,还是灰蒙蒙的。即使在过年的时候,厚厚的爆竹的纸屑在昏黄的路灯下飘舞。一九八一年的除夕,我朝胡风伯伯家走去。像走在我自己的梦里,当一个一个人都死去以后,我竟然能沿着一条路,踏上去他们家的道路。我从来不敢想象,我甚至从来不知道,胡风这个名字,有一天也能像爸爸的名字一样,是可以张口说出来的。没有。从来没有敢这么去想象。我没有去过他们家,可是当我一脚踏进屋子的时候,我竟是走在自己遥遥的归途之中。连同他们的家具,都和我们家的一样,散发出一阵阵的霉味,墙角、板壁的缝隙中落满了灰尘。这些破家具是刚刚从公安部拿回来的。梅志阿姨接待了我,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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